渔川

永远臣服于温柔

捏马当年简介好长删了好久

蝶与花

01

    山间的青石板路很有些年头了,被雨水冲刷后泛出些皎洁的光。空气湿润润的,阶缝间新生了鲜嫩的青苔,一双小靴小心的避过它们,跳跃间溅起小片的水花,没入了路畔的青草。

    行路人急切的拾级而上。

    青石台阶的尽头是山顶,那里有一处废弃的小庙――说是庙宇,其实只能看出个残破的轮廓,说是废墟也不为过。门扉只剩了一扇,摇摇欲坠的挂在框上,细瘦的蜘蛛卧了很久也没有食物。从这里可以直直看到落了灰的供台,以及供台下,折了翼且面容模糊不清的神像。

    卡尔跑的有些喘气。他没去管那座小庙,径直绕去了侧方,那株树荫足以遮蔽山顶大片空地的树,才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。他手心里牢牢握着一枝花,是从墙头下捡的。少年苍白而瘦弱,不够高,摘不到那些同龄孩子可以摘到的东西。

    花枝经过半日的奔波,已经半残。卡尔小心翼翼的把它举起来,冲着头顶一片浓密的树冠轻声的喊。

    “给你!”

    没有回应,风吹动着树叶发出些轻微的响。

    一片泛黄的树叶落上卡尔的发顶,瞬间消失无踪。少年等了很久,慢慢垂下发酸的手臂。树脚下有一支枯萎的花枝,是他昨日带来的,卡尔小心的把它收进怀里,再将新鲜的放在原处。

    “我明天再来看你。”

02

    太阳沉了半截在水平线下,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晚。

    半大的少年在镇子里的石子路上摔了一跤,磕破了膝盖。架着牛车的大叔从他身边经过,犹豫了一下,示意他上来。卡尔抱着膝盖抬眼,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大叔身边,妻子欲言又止的眼神。

    他自己拍拍土,干干净净的站起来,笑容灿烂:“我没事。”

    自从母亲去世后,镇子里的人都很照顾他。膝盖上的伤隐隐作痛,卡尔慢慢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小木屋,屋门没锁,桌上有别人丢的吃食,已经凉透了。

    门外传来几声软糯的猫叫,给黯淡的光线里添了一点生气。卡尔蹲下身,小心翼翼的唤它:“来。”

    一只小白猫探头探脑的在门外张望。走兽知道些什么,见卡尔挑出了盘子里的肉片喂它,便兴高采烈的踱过来,趴伏在他脚边。卡尔抱着膝盖坐着,看它吃的欢快,没忍住,伸手摸了摸它抖动的耳朵。

绒毛细腻而又温暖。

    “肉都给你,你不要也讨厌我,好不好?”

03

    第二日再来时,花还放在原处,经过一个晚上的风干已经残败。卡尔安静的把它收起来,放下了一朵小白花,是赶着晨曦摘下的,犹带露水。

    “我不需要这些,”树上的神秘人终于出了声,冷冷淡淡的,“不要再来了。”

    卡尔仰头去看,还是不见人影,只是在茂盛的枝叶中,隐约看到一点闪着星光的衣角。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话,卡尔想了想,认真的开口:“可是你不会开花。”

    话一出口又觉得很没礼貌,怕是会惹人生气,卡尔有些慌乱的比划:“不……是树都会开花的,就连柳树,在春夏交接之时,也会开出满镇的雪。你是树妖吧,为什么不开花?”

    又得不到回应了。

    卡尔垂下头,心想自己大概是真的不会说话,开花这种事,应该是树妖们的秘密呀。他在原地僵直了片刻,开始小小的,一步一步的往外挪。

    这棵树生于山顶,极为粗壮茂盛,枝桠上沉沉的缀着鲜嫩的叶,不断有树叶在枝头从苍绿走到枯黄,再飘落到地上,转瞬之间化为尘土。而和他说话的人,大约也在和他看同样的景。

    “它不需要开花。”树上的人再次开口,声调连点波澜也无,“不要再来了。”

04

    “卡尔哥哥,你总往那座山上跑,上面有什么好玩的吗?”年幼的小女孩趴在他的膝盖上,兴致勃勃的逗弄那只小白猫,“爸爸妈妈说,上面有禁忌的东西,不许我去,真的有吗?”

    卡尔僵直的感受着柔软身躯的温度,他想了想,慢慢的答:“有一座破败的神庙,一棵很大的树,还有一位……”话刚出口又迟疑了,一位什么样的人呢?那个人从未现身,连名字也不曾告诉他。

    一点也不知道啊。

    所幸年幼的孩子并没有觉得不对,她兴高采烈的爬起来,小白猫受到惊吓跃上了窗台。

    “一位什么样的人?他是妖怪吗?是只有卡尔才能看到的吗?”

    孩子语气里的欣喜溢于言表,让卡尔有些无奈的苦笑:“能看到妖怪并不是一件好事啊。”

    “可我觉得是一件好事,别人都看不见,卡尔是独一无二的!”

    “别人都看不见,才会被视作是异类啊。”卡尔试图向她解释,想了想,这样莫名其妙的大人世界的道理,还是不要告诉小孩子,“你以后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 “我才不想知道,”小女孩撇撇嘴,“能看到妖怪又没有错,你又没有错。”

    空气一时安静,小白猫舔舔爪子,“喵”了一声。

    “谢谢你,”卡尔努力弯起一个笑来,“不过总往我这里跑,你的家人会担心的啊,以后还是――”他迟疑了一瞬。

    “不要再来了。”

05

    黄昏将至,小木屋在夏日的风里显得有些冷清。卡尔从屋外拎了水进来。地板上有什么在夕阳下熠熠生辉,他拾起来看,是一只缀着银色丝线的蝴蝶结。

大概是女孩忘在这里的。

    他握在手里,不知该如何是好,大约连归还的契机也没有了。简陋的门扉突然被打开,卡尔想着大约是人回来取东西了,刚扬起笑,迎接他的是一颗石子。

    门外的孩童们怯生生的守在门口,胆子大的掷了块石头,看着卡尔望过来,又极为恐惧的缩回去了。

    “把简的名字还给她……”

    “你为什么要害人……”

    卡尔愕然的受着,从一片针扎般的童言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。那个总趴在他膝盖上的小女孩,下午去了那座禁忌的山,回来时,就一睡不醒了。

    老人们说,这是名字被妖怪夺走了。

    孩童们发出一阵惊呼,急促的给他让开了路。

    如蝶翼般的披风在身后跳跃,卡尔跑的喘气,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,他迟疑了良久,轻轻叩了叩门。

    一位大叔给他开了门,卡尔是认识他的,驾着牛车的人,是在摔伤了膝盖时,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人。

    为什么会这样呢?

    又不是你的错。

    时间在一片难熬的寂静中流逝,大叔没有让开,卡尔也没有试图进去,只隐隐从屋内传来了女人悲伤的恸哭声,好像细针扎在心脏上。

    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06

    少年踏上青石阶时,天已经黑了,沉沉的夜幕里没有星子,只有一轮孤零零的弦月。一道台阶直达山顶,途中却分出叉来,被小小的脚印新踩了一条小径。行路人弃了大路追上去。

    小径并不好走,月光昏暗,仿佛陷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。细碎的杂草黏在靴上,横生的枝叶划破了眼下的小块肌肤,卡尔停下来喘气,血珠滚落下来坠上草叶,清脆的“啪嗒”一声,仿佛展开了另一个世界。周围的景色突然的模糊,大片的雾气氤氲开来。

    遥远而清脆的笑声。

    “谁家的孩子,大人没教过你,不可以在夜里上山吗?”

    红衣的少女坐在枝头,看不清容貌,脸上扣着一只恶鬼面具。她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什么,卡尔抬头去看,那是一只穿着银丝的蝴蝶结。

    “把简的名字还给她吧。”

    “你说简?那是个很可爱的名字。”妖怪少女是半透明的,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身后的树枝,“不过,是她自己要把名字送给我的啊,我替人实现愿望,收取一点酬劳,有什么不对呢?”

    她晃着腿,很快乐的样子:“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,我好孤单啊。难得有人来见我,许下的愿还是陪我一起玩,我怎么会放开呢?”

    “她还是个小孩子,不知道自己许愿的代价,”卡尔想起女人悲伤的恸哭声,他上前一步,犹豫了一下,“请你把名字还给她吧。”

    “你们人类啊,想得到什么东西,却一点代价都舍不得付,比妖怪还要贪心。”少女随手把蝴蝶结挂在树梢,轻飘飘的跃下来,本该是双腿的位置忽的化成了一团烟雾,“啊呀,你的眼睛可真好看,拿你的名字来换她,好不好?”

    “我的名字?”

    “对,你的名字,”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玩具,欢喜的绕着卡尔旋转,烟雾的尾巴扫过人的衣角,“你叫什么呢?我可爱的客人?”

    世人都有牵挂他的人或物,有了羁绊,所以才会惜命。

    可是没有人牵挂他。

    “伊索。”卡尔慢慢的,一字一句的说出口,“伊索·卡――”

    “亚兹拉尔。”

    周遭浓郁的白雾一瞬间散开,皎洁的月光从云层中倾泄。有人踏着月色而来,越过卡尔,安静的立在他身前:“亚兹拉尔。”

    红衣的少女看了看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,又看了看天使身后的人类,面容被面具遮掩看不出表情,却让人感觉她在笑。

    “连我都已经看得出的结局,大人却偏偏要插一脚,可是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啊。”她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说给人听,“已经有主的玩具,那就还给你吧。”

    妖怪少女慢慢的后退了些许,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逐渐黯淡的薄雾里。

    一切发生的太快,好像一场梦。卡尔怔怔的看着立在面前的背影,星子在上面闪着光,他突然想起从枝叶缝隙里瞥到的衣角。

    亚兹拉尔……

    生着犄角的天使伸出手,挂在树梢上的蝴蝶结自动落入掌心,他转身递给卡尔,一双眼平平淡淡的垂着,并不看他,交付了饰物之后就迈步离开。卡尔在原地怔了片刻,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。

    夜晚的山顶极为安静,偶尔可以听见虫鸣声,隐在草丛里。白日里那棵极茂盛的树到了夜里竟是散着光,流动的幽蓝色荧光从枝干升腾而起,在枝叶和脉络里循环往复,沐浴着月光,映衬着树下的天使眉目如画,不似真人。

    卡尔捧着那只蝴蝶结,一时竟不知说什么,半晌才慢慢的开口: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 亚兹拉尔不说话。

    “你的名字给了妖怪,”卡尔有些犹豫,“会不会……”

    “她不会收。”亚兹拉尔平淡的打断了他的话。

    卡尔捏紧了那只蝴蝶结,寂静的空气让人一时有点难堪。卡尔低着头,在心里默念着亚兹拉尔这个名字,他鼓起勇气:“我叫伊索……”

    “不要说。”

    好不容易积攒而出的勇气一瞬间溃不成军,卡尔僵在原地,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。

    一阵风掠过脸颊,有人走到了他的身旁。

    “让不清楚底细的人知道名字,难道是一件好事吗?”亚兹拉尔的声音极轻极淡,仿佛叹息,“回去吧,我送你。”

    也许只是一场梦,下山的路上卡尔这样想,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回头。那人正站在神庙前,站在最高级的台阶上,居高临下的,远远的望着他。

    衣上凝星饰,发上落月光。

    俊美的天使伸手抵住唇,唇形开合间,他只说了三个字。

    “不要来。”

07

    夜色尚深,卡尔将两只蝴蝶结放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,第二天一早就听说了女孩子苏醒的消息。他有意再去探望,却被拒之门外,眼角余光瞥到女孩从窗户缝隙间偷偷看他的眼睛。

    不再是欢欣鼓舞,而是怯生生的,与那些人如出一辙。

    他后退两步,转身离开。

    那只小白猫还在屋子里等他,见他回来了,欢喜的凑上去蹭他的脚踝。走兽知道些什么呢,卡尔抱起它,试探着去碰了碰那对毛绒绒的耳朵。

    “谢谢你。”

08

    今日阳光很好,路边新开了一朵木芙蓉,纤细洁白,生的极美,只是叶边有锯齿,去采摘的时候划破了少年的指尖。山顶上还是空无一人,卡尔在树下执着的伸手:“给你。”

    “我不需要这些,”茂盛的枝叶里传来点毫无波澜的声音,这次连衣角也瞧不见了,“不要来,为什么不听?”

    “我只有这些可以给你了。”卡尔收回视线,手心的木芙蓉还缀着露水,他把花小心的放在树脚下,靠着枝干慢慢的坐了下来,“天使为什么要留在人间呢?人的一生有多漫长呢?”他停顿了一下,声音很轻:“当我的那片叶子坠落的时候,你会来带走我吗?”

    没有了回应,只有风拂过枝叶的声音。

    “对不起,”卡尔慢慢的捂住脸,“我又问了让人费解的事情吧。请你当作没有听见,请你不要也讨厌我啊。”

    “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 卡尔怔了怔:“什么?”

    “上次是脸颊,再上次是膝盖,”亚兹拉尔躺在枝头,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晃着他的眉眼,他稍稍抬手遮挡,“每次来都带着伤……你笑什么?”

    仿佛世间所有的光都亮在那双春日青的眼睛里,卡尔仰起头笑,阳光在眼睫上欢快的跳跃。第一次见这个孩子如此快乐,亚兹拉尔想,真的是一双纯净的,世间少有的眼睛。

    可惜,是早已注定好的结局。

    他还在笑,却让树上的天使生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心情。

    “离开吧,为什么要在这里干枯至死呢?”

    “镇上的老人说,我是被当成蝴蝶养大的孩子。蝴蝶这种生物,朝生暮死,活得久的也不过自由一个夏天,就要枯萎在泥土里了。就像这棵树,”他慢慢的伸手覆上了树干,粗糙的裂纹割着他的掌心,“扎根于此,就再也无处可去了。”

09

    “说谎哦。”

    卡尔停下脚步,头顶上红色的裙角与枝叶相互纠缠,半透明的少女轻飘飘的,仿佛下一瞬就会消散在风里:“又是无处可去这种话。”她的视线凝结在很远的地方,“你们人类有两条腿,又不像拘禁在这里的妖怪,有哪里是去不得的呢?说无处可去的人,踏出那个屋门,就再也没回来了。”

    卡尔慢慢的眨了眨眼:“你在等人?”

    “没有,我只是觉得无聊而已。”扣着鬼面的少女连声音都是轻的,“这样日复一日的时光很无聊,没有新鲜事很无聊,还能存在于这个世上也很无聊。不过啊,你倒是个有趣的人,小蝴蝶。”

    半透明的手指伸过来,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:“好好活着吧,见到想见的人。”

    绯红的裙角隐在山间的风里,连点声响也听不见了。

10

    时间过的很快,眨眼间深秋已至。

    一片枯叶从破败的枝头坠落,被行人踩踏进泥土,小道间枯叶飘飞。人们看向少年的眼光愈来愈带了些忌讳,卡尔想,大概是太阳快下山了。他急切的往回走,这次却没有欣喜的喵喵声迎接他。

    柔顺的皮毛被血染成一团暗沉,小白猫安静的睡在屋门前,身上落了一片枯叶。通向屋门前的路是艰难而漫长的,卡尔拾起那片叶,慢慢红了眼眶。

    一叶落,天下秋。

    他转身往山上跑,青石梯上扬起一阵风。

    “亚兹拉尔,亚兹拉尔,”少年的脚步都是虚浮的,他的声音藏着颤,“你在吗?”

    那片缀着星光的衣角没有现身,从茂盛的枝叶中却垂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。

    “我想把一片叶子葬在这里,”卡尔看着那只手,他几乎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,“我想送一点东西给你,我想把我的名字告诉你,不,不,不是……”

    他捂住眼睛,慢慢的滑坐下来:“我,我想再见见你……”

    树上的人没有声音。

    “为什么会这样呢,”卡尔捂着眼睛,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落泪,“为什么会这样呢,母亲也是,为什么大家都会消失呢,可以看到妖怪是什么样的过错呢?小白猫被杀了,母亲也被当成巫女处死了,人们那么害怕她,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啊,”他悲哀的顿了顿,“除了生下我。”

    没有回应,只有风掠过的声音。

    “……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,如果我一生下来是瞎子就好了,如果我一生下来就看不见就好了,那样的话,母亲就不会死了,大家也不会有灾难了,可如果看不见妖怪的话,亚兹拉尔,我也就再也看不见你了。”

    没有哭泣,少年的语气安静而悲伤。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,声音很轻:“太阳要下山了,谢谢你肯听我说话……我走了。”

    那只手仍是安静的垂着,仿佛与时间隔绝。亚兹拉尔躺在枝桠上,目光平静,看的是一片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叶。

    那是一片鲜嫩的叶,本该走过很多个年岁,可如今已隐隐有枯黄的趋势了。

11

    很多年以前,这里没有青石梯,没有树,也没有神庙,有的只是山脚下一对兄妹。妹妹生了重病,哥哥想法设法去救自己的血肉至亲,可无论怎样努力,得到的结果也只有大夫一声药石无医的喟叹。万般无奈之下,哥哥想到了去祈求神的庇佑。

    掌管死亡的是谁呢?怎样才能让神听到人的声音呢?太难了。哥哥窃取了不详的古籍,依照上面所言,在镇周围最高的山上,一石一木,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庙宇。死亡天使的雕像落成了,可他还没来得及祷告,这一切就被人发现了。

    古籍是不详的,供奉堕天使是有罪的。他被暴怒的村民拉出来,绑在了火刑架上。至亲重病在床,可他却比那个人先断了气。少女拖着行将就木的身躯等他,那扇门啊,到最终也没有打开。

    亚兹拉尔从枝桠上下来,尖头的靴子踩上了薄薄的雪。他淡淡的扫了一眼破败的庙宇,那里有人的期盼,有他的希望,也有他的血。

    青石阶边,扣着鬼面的少女还在等他的不归人,半透明的身影坐在树梢,模糊在风雪里。太久了,她已经忘了自己在等谁,忘了他是什么样子。这些年她收集了很多名字,可也没有哪一个,是听到就会落泪的。

    冰凉的雪花落上天使的犄角,亚兹拉尔慢慢的走。人类是看不到他的,也没有人围在祭坛边,高高的祭坛上只睡着一位少年,蝶翼状的披风安静的散在身侧,纤细的睫羽垂着,苍白而透明,他身上落了一层雪。

    天使在他身边坐下来,闪着星光的衣角落在蝶翼上。愚不可及,他慢慢的想,愚不可及。

    风夹杂着碎雪呼啸而过,白茫茫的一片,天地间再没有其他声音了。

12

    冰雪渐融,山间的小精怪从封闭的洞穴里探头探脑的出来,天气很好,适合它们兴高采烈开一场春日宴。一双小靴惊扰了他们,有人握着一枝鲜嫩的迎春,踩过叮咚的泉水,向山顶奔跑而去。

    那里一如既往,有着繁盛的生命树。小庙被重新翻修,雕像端正的摆在桌上。少年跑的有些喘气,他向繁盛的枝叶里伸出手:“给你!”

    一只修长的手垂下来,接住了那枝礼物,有声音从茂盛的枝叶里透下来,平淡柔和:“知道我不是树妖了,为什么还要送花。”

    卡尔并不回答,春日青的眼里,欢喜的笑意满溢而出。

    在人类的世界里,喜欢的人才会送花。生命树是不开花的,但是蝴蝶却不会再凋零了。

    春天已经到了。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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